【编者注】故宫，又称紫禁城，这个旧日禁地，已是北京必打卡景点之一，“起伏跌宕的建筑乐章中可以感触盛世皇朝的博大胸怀；可以透过东西六宫精巧的摆设和内廷园囿高雅的格式，捕捉宫殿日子的温婉气味。”紫禁城并不只要对雄伟的寻求，亦有对细节的雕刻，如制作之初即“精准丈量、精密规划和精密施工”的排水系统，便曾引发网络热议“紫禁城600年不被水淹”。上星期，7月22日，北京大雨，故宫再现“九龙吐水”景象，许多媒体再次“科普”了故宫的排水系统。现实又是怎么？闻名前史学者言九林深度解析。

  永乐十九年（1421），明成祖朱棣十分不高兴。这年正月，他刚刚举办盛大的紫禁城完工典礼，在新建成的奉天殿接受了群臣与外国使节的恭喜。但欢喜仅持续了短短三个月，四月初八日，一道出人意料的雷击便将紫禁城内的奉天、华盖、谨身三大殿烧成灰烬。皇宫刚完工的正殿被“天意”付之一炬，朱棣的沮丧、“惶惧”可想而知。

  这仅仅明代紫禁城多灾多难的肇始。木质结构建筑引发火灾尚情有可原，但制作之初即“精准丈量、精密规划和精密施工”①的排水系统，实际上也并未饱尝起前史的重复检测，远非如网络热议般“紫禁城600年不被水淹”。

  明代北京城频频遭受水灾。洪武十年（1377），“北平八府洪流，坏城垣”。永乐元年（1403）、二年、四年接连呈现“淫雨坏城”之事。洪熙元年（1425）闰七月，大雨“坏正阳、齐化、顺成等门城垣”。景泰元年（1450）七月，连日降雨致“九门城垣多坏”。嘉靖二十五年（1546）八月，“京师大雨，坏九门城垣”。② 《北京灾祸史略》计算称，明代270余年，“北京地区的洪涝灾祸年份有108个，均匀不到3年就有1次”。

  这些洪涝灾祸，多多少少都会涉及到紫禁城。比方，嘉靖二十五年（1546）六月二十五日，北京城遭受大洪水冲击。时人郎瑛在其作品《七修类稿》中写道：“北京连雨，西山水发，涌入国都数尺，房子多倒没，死者无算，直入皇城。”③

  按郎瑛的记载，这场洪水冲倒了北京外城、内城的许多房子，淹死了许多大众，还一路奔袭进入了皇城——过了内城是皇城，皇城之内再是紫禁城。洪水直入皇城，紫禁城一定要封闭其排水主干道内金水河上的水闸，才干避免洪水倒灌进入皇宫，而封闭内金水河上的水闸，又或许会导致皇宫内的积水无法及时排出。

  见于史料最严峻的一次水淹紫禁城，发生在万历三十五年（1607）。该年闰六月，北京连日大雨，整座北京城变成湖泽，紫禁城也不破例。其时在京城当官的朱国桢在其《涌幢小品》一书中以《国都洪流》为题，记载了此次水淹京城的惨况。朱说，京城其时已悉数浸泡在了洪水之中，连“高敞之地”也水深达二三尺，“各衙门内皆成巨浸，九衢平陆成江，洼者深至丈余，官民庐舍倾塌及公民淹溺不可数计”——城内遍地衙门皆被淹，城内遍地路途皆成了江河，凹地水深者可达一丈有余。明代一丈约合3.1米，也便是说，其时京城里地形较高之处，水深约为0.6-1米左右；地形较为低洼之处，水深已超越3米。全北京城泡在了水里，紫禁城自然是相同。全城泡水的成果是城墙开端崩塌，朱国桢说，“表里城垣倾塌二百余丈，甚至大内紫金城亦坍坏四十余丈”——紫金城即紫禁城，外城、内城的城墙泡塌了，皇帝寓居的紫禁城城墙也泡塌了。④

  这场水淹紫禁城，官修的《明神宗实录》中也有记载，内称：“乙酉，雨潦浸贯城，长安街水深五尺”，“东华门内城圯，德胜门城圯”⑤，意思是大雨积水淹没了整座京城，长安街上水深达到了1.5米有余；在雨水的浸泡下，东华门内城崩塌了，德胜门也崩塌了。东华门内城归于皇宫，朱国桢说“紫金城亦坍坏四十余丈”或许即指东华门内城。

  一般来说，紫禁城内部是很难呈现大面积积水的。首要，整座紫禁城按北高南低的态势制作。北门神武门地平标高46.05米，南门午门地平标高44.28米，有近两米的高度差。紫禁城内的排水系统，即根据这一高度差布设。其次，紫禁城内的明、暗排水沟道许多，台阶与建筑物上也都开有便利雨水分泌的券洞沟眼。

  再次，也是最重要的，紫禁城全体地基高于北京城，主体建筑又都制作在很高的台基上，如太和殿、中和殿和保和殿三层台基皆高达8米有余，明代的状况大约也差不多，这些建筑物绝无或许被内涝涉及。所以，万历三十五年的这次水淹紫禁城，问题其实是出在了北京城的防洪防涝才能不行——当“长安街水深五尺”时，紫禁城封闭排水闸口则会构成内涝，不封闭排水闸口则会导致倒灌，最终导致东华门被泡塌的结局。⑥

  而紫禁城为何会被倒灌，实际上也与其排水系统有关。“紫禁城内的排水水沟悉数通向内金水河。内金水河又与紫禁城城墙外侧52米宽的护城河相连，之后同周边的外金水河、等水系相通，这些水系一起兼有排水功用，相对整个排水系统来说，紫禁城排水系统是北京城区排水系统的榜首级，这是旧日皇家位置的表现。”⑦

  明代北京城的水灾主要有两个成因。一是降雨内涝。如成化九年（1473）夏天，“涝，城内水满，民皆避居于长安门等处，后水至长安门，复移居端门前，至棋盘街。”⑧ 其时发生了严峻的内涝灾祸，大众们先是群聚到地形较高的长安门等地避灾，后来水位升高了，又转移至地形更高的端门和棋盘街。二是洪水入城。如天启六年（1626）闰六月，因暴雨如倾，“东西河溃共七十余丈”，洪水冲入北京城，构成了“城门不及流，御河冲桥上，满城如听万家哭，墙崩屋圮随飘扬”⑨的惨剧。当然，大多数时分，北京城的水灾是洪水与内涝兼具。前文说到的万历三十五年京城洪流便是一个典型事例。

  成化八年（1472），工部上奏恳求检修京城的排水系统：“西城频年雨潦为害，议以京城濠堑自正统间修城今后，三十余年未经疏浚，及城内河漕水沟尤多湮塞，每天雨连日，流泄不及，坏军民庐舍。”北京城的排水系统竟已长达三十余年没有保护疏浚，有关部门的消沉怠政由此可见一斑。鉴于次年，也便是前文说到的成化九年又再次发生了严峻的内涝灾祸，可以合理估测工部的这次上奏没能推进检修进程。

  万历三十五年的水淹紫禁城，更与京城的排水系统瘫痪有直接关系。此次水灾始于闰六月二十四开端的大雨，正式构成内涝的时刻是七月初五。七月初四，工部右侍郎刘元霖真实不由得了，上奏万历皇帝要求削减皇室的铺张浪费，将省下来的钱用于疏通保护京城的排水系统，成果却遭到了回绝。直到内涝倒灌紫禁城，将皇宫的城墙给泡塌了，七月十五日，皇帝才紧急命令工部“浚水沟，通水道”。惋惜亡羊补牢为时晚矣，工部没有来得及布置排水系统的整修，河流决堤构成的洪水又灌进了北京城。⑩

  此外，明代北京城的内涝还有一种状况——有时分，城内无内涝而郊外有洪水。为防洪水入城，皇帝会命令封闭城门与水关。这样做的优点是能确保京城甚至紫禁城免受洪水冲击，害处是城内雨水无法排出，没内涝也会人为制造出内涝。

  早在元朝定都北京时，因建造元大都，周边地区的森林植被就遭到了很大的损坏。元朝短寿而亡，朱棣自侄子建文帝手中夺取帝位后迁都北京，再次发起大规模的国都建筑工程，未及康复的森林再次遭受大规模采伐。奉天殿等三大殿遭受火灾后，翰林院侍读邹缉上奏批判朱棣大兴土木，说到京城构筑工程搞了近二十年，“民以百万之众，终岁在官供役”，有多达百万的青壮年常年在工地服劳役，劳役之一便是采伐北京周边地区的树木（史料记载称“有巨木出于卢沟”）⑪。吏部主事萧仪也上奏说，他的家园江西乐安，自永乐四年开端，不管贫富、不管家中壮丁多少，皆已被抓去武夷山中，为构筑紫禁城砍木。壮丁们死在山里后，接下来被抓的便是女性与孩子。

  朱棣之后的皇帝们持续大兴土木。明神宗自万历十一年构筑天寿山皇陵始，至万历四十六年修乾光殿止，年年皆有大型土木工程。万历三十一年筹修三大殿时，分摊给贵州的使命之一是“采办楠杉大木”12298根，合银107万余两，分摊给湖广的楠杉使命更大，合银约420万两。湖广、贵州、四川三省算计，仅被分摊的楠木一项便高达930余万两白银⑫。楠木自外省千里迢迢运来，惯例木材则是从北京周边取用。楠木的需求量如此之大，惯例木材的需求只会更多。无节制的采伐，甚至影响到了明帝国的边防。隆庆年间，大臣庞尚鹏上奏说，因森林被很多采伐，北京周边的蓟州与昌平一带已是“蹊径日通，险隘日夷”⑬——没有了森林的阻挠，蒙古马队可由此势如破竹。庞期望朝廷可以注重这件工作，发起军民植树造林，以稳固边防。

  京城周边地区森林植被覆盖率急骤下降的一项直接结果，便是土壤的储水才能遭到损坏，降雨量稍大即会构成洪水。小洪水祸患郊外大众的田宅犁地，大洪水则会冲击到北京城甚至紫禁城。

  ①单霁翔. 故宫排水系统营建与保护中的工匠精力[J]. 北京规划建造, 2017(2):3. ②吴庆洲：《我国古代城市防洪研讨》之“明北京城水灾状况表”，我国建筑工业出版社1995年版，第148-151页。 ③郎瑛：《七修类稿》卷五“黑云荡日洪流入京”条。 ④朱国桢：《涌幢小品》卷二十七，“国都洪流”条。 ⑤《明神宗实录》卷四百三十五，万历三十五年闰六月乙酉条；卷四百三十六，万历三十五年七月戊戌条。 ⑥张雅平、曹萍：《明代紫禁城环状河渠排水系统的构成与功用》，《故宫学刊》2019年第1期。张雅平：《等高线在紫禁城地上排水系统研讨中的使用》，《古建园林技能》2015年第1期。 ⑦单霁翔. 故宫排水系统营建与保护中的工匠精力[J]. 北京规划建造, 2017(2):3. ⑧《清圣祖实录》卷二百五十四，康熙五十二年六月己丑条。 ⑨海上元元居士：《镜山庵集》卷二十四，《洪流谣》。 ⑩于德源：《明代北京城市水灾》，《首都博物馆论丛》2004年第1期。 ⑪吴文涛，孙冬虎著：《北京城市史：环境交通》，北京出版社2018年版，第199页、第271-278页。 ⑫南炳文、汤纲：《明史（下）》，上海公民出版社2014年版，第722-723页。 ⑬庞尚鹏：《酌陈备边末议·以广屯种疏》。